看著清晨山澗中，蘇錦那纖細卻傲嬌挺立著的背影，百裏墨夙勾唇笑笑，也跟了上去。

蘇錦看一眼與自己平步而行的百裏墨夙，不搭理他。

小樣，叫你還嘚瑟。

姐出生時，你還在玩泥巴呢。

當然，蘇錦指的是前世。

不過，既然身後淩白已經追來，雖然不知道這條路他是如何知曉的，可是，明顯，不太安全了。

不如……

眼看著前方筆直而清草鋪就的小道，蘇錦突然直接一轉身，朝著另一邊，滿是荊棘叢林的根本無路的地方走去，錯過這裏，可以轉去鄴城，再去雲州，雖然繞遠了，可是安全。

同樣的，就像是說好似的，百裏墨夙竟然也是相同的動作。

“你，走那邊。”蘇錦擡手一指，意思很明確，不要和姐一道兒。

百裏墨夙輕輕一擡袖，前方阻路的荊棘瞬間往兩邊分開去。

“咳咳。”百裏墨夙緊跟顯然是氣息不穩，低咳幾聲，方才道，“爺又不傻，前方不安全，爺要繞道去雲州。”話落，也不看蘇錦，比蘇錦更傲然的挺著本就筆直如松的背，朝前走去。

我靠！

蘇錦呼口氣，明明是姐先想到的，好嗎。

蘇錦不說話，也朝前方走去，剛跟著走過去，前面，百裏墨夙袖子一揮，身後方才那揮開的荊棘又瞬間覆歸原位，分毫不見行人走過的模樣。

然後，百裏墨夙又撫著胸口，輕咳一聲。

蘇錦正想問問他內力到底恢覆多少，卻聽百裏墨夙當先開口，“既然你想要和爺走一處，那爺也不和你計較了，好好跟著吧。”

我去大爺的。

“路又不是你家的，你可千萬別咳死了，我是不會給你收屍的。”蘇錦說，不過，心裏倒是覺得這廝是真挺聰明的，做事，挺周細。

於是，二人就這樣深一步淺一步的朝著前方而去。

只不過，蘇錦回頭朝著那荊棘看一眼，眸光亮晶晶的閃著，似乎若有所思。

……

同樣清晨的亮光照醒了廢院裏的滿烏青而狼狽的女子。

沈旖睜開睛睛時，眼底一詫之後，是灰燼般的絕望和戾狠。

那些人走了。

一個，兩個，三個，還是四個，還是……十個，她記不清楚，只知道，他們滿是粗繭的大手那般無情的撕壞她的衣衫，不顧她的哭喊，那般的，淩辱她。

那般**的叫囂著……

眼淚，自眼角已經幹涉。

她的美好，她的初次，竟然在這個破落而灰敗的破院子裏，還是，青樓的後院，她自小苦心經營，沒曾想，竟然栽在這裏。

好久好久，沈旖的眼珠子方才動彈著，然後，她起身，撿起一旁散落的碎片一般的衣裳，直到確認無論如何這些都無法再穿上身時，她方才抱著腿痛哭起來。

“你們……我一定會殺了你們……一定……一定……我要讓你們生不如死……”

蘇錦，這一切都是你害的，今日之辱，他日，我必定要百倍千倍的討還，總有一日，我要讓你匍匐在我腳下求饒。

“你是何人，如何在這裏？”一道疑惑的，又帶著點輕斥的聲音突然在腳邊響起。

沈旖如受驚的鳥般，忙縮緊身子，然後又緩緩擡頭朝前看去，是一名年輕男子，穿著粗役般的衣裳，應該是這青樓裏打雜的，清晨光束下，眉目溫和中帶著一點不悅。

“我……”沈旖嘶啞的開口，剛說了一個字，前面，那年輕男子已經滿是打量的走了過來，看著坐在地上的她，蹲了下來，“這是誰，將你虐得這般慘。”滿是心疼而憂傷的語氣，竟還透著一股子懵懂。

沈旖聞言，身體驀然一松，“你……你能幫幫我嗎，給我送套衣裳。”沈旖聲音沙啞，卻故意放軟語調，美眸流轉著可憐的光芒，希望這個人幫他。

那年輕男子看她半響，點點頭，“你跟我來吧。”

還好，青樓之處，除非夕陽落山，一般都少有人走動。

無奈，沈旖就只能以破布包裹著自己身體重要之處跟著男子朝前方走去。

這個年輕男子看著尋常得很，且長相青俊沒有惡意，可是已經將她的身體看光，也看到方才發生的一切，日後難免不出來威脅她，一會待拿到衣裳，她一定要想方設法，將這名男子除掉。

這樣，就不會有人知道。

沈旖這般想著，緊抱著自己的身子都是一縮，好像覺得這秘密已經掩飾住了般，而身體，好像也不痛了般。

前方，那年輕男子帶著她來到了一間偏僻的小屋，打開門當先走了進去，“你進來吧，我看看有沒有丫鬟的衣裳給你。”

“好。”生怕被人看到，沈旖快速的走進去，還順勢鎖了門。

“你……”青年男子解釋般的看著沈旖，“你不用鎖們，這裏不會有人進來。”

“我……我怕。”沈旖柔柔弱弱的帶著哭腔，那年輕男子又看看門，“沒事，這時候不會有人來。”

“真的不會有人來嗎？”眼看著中年男子已經拿出一套衣衫，沈旖緩緩走過去，而身後，已經拿著一枚極其尖銳的石子，準備趁其不備之意，刺向對方的喉嚨，反正，她也不是第一次殺人，曾經那些不聽話的丫鬟，她就是這樣對待的。

不過，那飛快射出的手，卻被那突然轉身的男子給握住，“你，竟然要殺我。”

沈旖完全不知道他是如何轉身的。

“我……”沈旖手中石塊驟然落地，嚇得身子急劇想要往後退，“你……不是……我……”

“你想要殺我？”那男子突然像是失控了般，狠狠的捏著沈旖的手，方才還清和的五官好似都暴躁的擰在了一起。

“你……放過我吧，我不是故意的，我只是覺得這石子好看……”沈旖眼淚漱漱往下掉，拼命的求饒。

就在她以為自己可能真的要死了時候，那男子卻突然就放開了她的手，然後，很是奇怪的看著她，“原來，你只是覺得這石子好看。”說話間，好似在低喃，又好似在對她說，而方才那驟然而起的猙獰神色，也在瞬間消散，又覆之前那般仆實般的平和。

然後，男子將另一只手中的衣衫遞給沈旖，就像是方才之事，沒有發生過般，“你換上吧。”

沈旖嚇得整個身子都似篩子般的抖動著，直到看到那男子竟當真背過身去，方才反應過來，這男子，是真的好心要她換衣衫。

還這樣將這背影留給她。

這男子，好生奇怪，奇怪歸奇怪，沒被衣服遮蓋的不安全感讓沈旖頓時連滾帶爬的拿起一旁的衣裳，直接就往身上套。

“你一會兒穿好，就這從裏出去，往前走一百步，左轉，再走五百步，左轉，然後，有個小門，就可以出去了。”那男子又說，聲音平靜而無波瀾。

沈旖已經穿好了衣衫，剛要急速打開門跑，可是，心同突然掠過一個想法，然後，轉身，看著他，“你叫什麽名字？”哪裏有人是這樣指路的。

“沒有名字。”那人說，這才緩緩轉身，這一轉身，神色竟極其的癡癥，好像還很恍惚。

完全沒有了方才的危險感。

現在如果殺了他，會不會……

沈旖腦裏想法一閃而過，當下趁其不註意就撿起地上方才掉落的法銳石頭，向對方刺去。

就在要刺向對方喉嚨時，手又被穩穩的捉住，“你，要做什麽？”男子看著她，再度猙獰起來，“你是誰，為什麽要殺我，為什麽要殺，為什麽不放過我……你是誰……你是誰……為什麽……”男子突然又好像魔怔了般，重覆低喃。

沈旖已經花容失色，本就青一塊紫一塊的臉上，已經血色全無，就在要被男子捏得快死的之時，眼底狠冷之氣一閃而過，“是蘇錦，是蘇錦，是她要殺你，就是她要殺你，我是來給你通風報信的……”

“蘇……錦……”男子呢喃著，手頓時一松，呆癥的看著沈旖，“是蘇錦要殺了我……是蘇錦要殺了我……”男子癡癡怔怔的念著。

沈旖終於明白，這人原來腦子有問題，忽而冷然一笑，很好。

蘇錦，果然是天不負我。

於是間，沈旖上前，聲間無比細弱而冷戾，“是啊，她叫蘇錦，她說，她要殺了你，她是大楚京中相府嫡女，排行第三，她說，她一定，是要殺了你的。”

“殺了我……殺了我……”

趁著那男恍惚低喃間，沈旖飛快的開門，跑了出去，按照那男子的話，很快出了青樓，身後，那男子當真沒跟來。

呵，蘇錦，你就好好等著吧，我沈旖自不會讓你好過。

……

蘇錦可不知道這茬，她現在腳有點酸，而且，一旁走著的百裏墨夙看起來，氣色也不是太好，雖然能自己行走，可是，氣息很不穩。

“淩白好像發現了我們，我們得快點離開。”身旁，百裏墨夙還在拼命的催促。

蘇錦無奈，“催個毛線，大不了一死啊。”說完，幹脆站在那裏，一幅，姐走累了，不想走。

“還有，是誰把我連累成這樣的啊，你好意思嗎你？”蘇錦心情不好，很不好。

百裏墨夙卻倒是不慌，即使說著催促的話，依然神色淡若，風流俊美，幽深的眸子裏更是流光溢轉。

可是，再好看，如此時候也不能當飯吃啊。

“好吧，我背你。”沒想到，一旁，百裏墨夙倒是走了過來，在蘇錦前方腰一彎，“上來吧。”

這麽突然的溫柔……

蘇錦卻眼神一縮，後退數步，“不用。”與同此時，周身方才那種不爽感也退去無疑，就好像之前那些小脾氣都收起來般，剎時間，拒人於千裏之外。

這種感覺很明顯，彎著腰的百裏墨夙感覺到了，轉身看著蘇錦，卻見她依然揚眉在笑著，“姐怕你使詐。”依然還是輕快調侃似的語調，可是，卻比之前的感覺遠了十萬八千裏。

這種特意的疏離……

“哼，爺還懶得背一頭豬。”百裏墨夙突然拂袖，大步朝前走去。

蘇錦哼一聲，同樣不搭理。

二人之前的氣氛突然有些冷。

而此時，淩白正站在那條百裏墨夙和蘇錦轉路的地方。

“二爺，他們一定順著這條小路去雲州了，我看了下地圖，此處山勢低緩，應當是連接著雲州的。”前面，一人前來稟報。

二爺此時衣衫染血，眉目緊嚴，面色兒不好，長眉緊著，生生將一張風流好看的臉給憋成了豬肝色。

他當然心情不好，昨夜糾扯了大半夜，他竟然都沒能征服那些狼，最後，在他終無奈，想要下殺手之際，那些狼竟然又飛快的跑了，只留下他，一陣白用功。

這個蘇錦，到底用的什麽法子。

不逮著她問個清楚，他不甘心。

所以，不止要請百裏墨夙回家，還要將這蘇錦找到，好好的問一問。

“二爺……”一旁白衣護衛見二爺半響不說話，低聲問詢。

二爺回神，看看四周，確實，他憑著血脈的感覺，百裏墨夙應該是去了前方，而且，之前，另一邊逃掉的天馬和行空的方向，前路也是雲州，所以，他們顯然是要去雲州會和的。

“走，去雲州。”二爺一揮手，所有白衣男子齊齊點頭，往前而去。

一直到走了一個時辰，四周露珠盡退，二爺這才頓住腳步，怎麽覺得不太對，方才那裏……

“立馬撤回。”

……

氣氛驟然沈悶的百裏墨夙和蘇錦此時早已進了鄴城，繞過鄴城，也能到達雲州。

一進城門，撲面而來的熱鬧氣息，頓時舒悅了蘇錦的心。

“心情到是很好。”百裏墨夙臭著臉，哪哪兒不對味。

蘇錦才不理會他，本來，他們又沒什麽交情。

“行吧，既然走到這裏，咱們，各奔東西咯。”蘇錦揮揮手，作勢要拜拜。

“隨便。”百裏墨夙挑著眉，丟下兩個字，便往前方走去。

蘇錦倒真是太意外了，沒想到這廝這下真是想通了呀，當下連跺帶跳的就消失在鬧市當口。

而另一邊，已經漸入人群中的百裏墨夙唇角又輕微一勾，“看你能走多久。”

果然，蘇錦沒走多久，然後，很是乖覺的轉了身，拼了老命的去找百裏墨夙。

百裏墨夙已經隨手弄來一塊面具戴臉上，跟著人群朝前方最熱鬧的地方而去，驀然，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，“墨大爺，你好樣的。”咬牙切齒的聲音。

正看著前方的百裏墨夙挑著一雙墨玉般幽魅人的眸子，甚是好笑的看著她，“怎麽，又舍不得爺了？”

“舍不得你個屁，我說，堂堂攝政王，丟不丟人，竟然作賊。”

“爺不懂你的意思。”百裏墨夙說，然後，偏頭，朝前走著，“聽說今天有個花魁大會，琴橫書畫舞，你要不要去觀摩觀摩，學學如何做女子。”

“我呸，我本就是女子，如何還要學。”蘇錦不用揭開百裏墨夙的面具，也能猜到她現在的樣子多麽的欠遍。

而四周人越來越多，人顯然也是朝著前方而去，蘇錦方才就聽說了，今兒個鄴城舉行花魁大會，來了不少人，熱鬧得緊，而此時，她被被人群擠著也不得不向前，偏頭一看，明明這般擠的情況下，百裏墨夙身周卻是無人靠近，那些人好像不自覺的就主動退離三尺不想染這風華似的。

砌，破氣場。

一襲袍子明明染著汙垢的。

伸出手，蘇錦涼涼道，“把我的銀票還給我。”

“爺只有爺的銀票，而且，你還欠爺一百萬兩呢。”百裏墨夙連一個眼神兒都沒給蘇錦，眼神一直看著前方，好像還挺好奇神往的模樣。

有什麽好看，前面高臺上，不就是一個婉約點的女子在彈琴嗎。

蘇錦白眼一翻，“別看了，我告訴你，他們都沒我長得漂亮，我要上去，分分鐘將他們秒殺，你……”

－－－－－－題外話－－－－－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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